1997年9月的一天,新学期开始了,在上海一所名牌大学某三年制大学毕业班的一间女生寝室里,6个女生忧心忡忡地谈论一件事。她们听上一届同学说,这学期陶老师的专业课特别难,考试开红灯的一大串,有的差点儿为此拿不到毕业文凭。忽然有人提议:“听说考试题目是陶老师出的。他是单身汉,住在博士楼。我们寝室派个女生去追求他,来个动之以情,总有办法从他嘴里掏出考题信息来吧?这是过关的最佳捷径了,你们看怎么样?”
大家哄然叫好,接下来的事,就是:派谁去向老师射丘比特之箭呢?“校花”级的女生太漂亮、太风流了,陶老师是不会相信的;太老实内向的也不行,因为打动不了老师。
“宋丽丽,只有你最合适。”小刘指指丽丽,“长相清秀,性格温柔,一看就是好学生。陶老师肯定会喜欢你。”
大家全都拍手,可是宋丽丽死活不肯。她说自己1.65米的身材,与矮个子老师在一起不相称,何况自己有了男友。可是大家却七嘴八舌地怂恿她说:“既不要你与陶老师结婚,又不要你与陶老师同台演出,身材高矮有什么关系?”
“为了寝室的集体利益,你就牺牲一点吧。你与陶老师打交道而耽误的时间我们集体补偿。你的开水我们代冲,你的衣服我们代洗,怎么样?”在这种情势下,宋丽丽不得不同意“试试看”了。
最后,寝室全体女同学一本正经地约法三章:一是追求陶老师的具体细节步骤,大家集体讨论,共同参谋;二是给老师送礼物等的有关费用,大家平均分摊;三是绝对保密,除了本寝室外,绝不对外泄露秘密。大家还一致举起右手宣誓。
第二天恰巧是教师节,天赐良机,正是送老师礼物的最佳时刻。当时天气还热,大家决定送一把折扇,品位与实用兼而有之。于是大家分工:两个去买扇子,两个借笔墨,两个设计美词佳句……
次日正好有陶老师的课。下课后,宋丽丽故意到讲台边问陶老师一些问题,等同学们走光了,才拿出扇子,笑吟吟地对老师说:“陶老师,今天是教师节,祝老师身体健康,万事如意。这把扇子送给老师留个纪念。”陶老师似乎有点惊讶,接过扇子,展开一看,上面有小诗一首:“校园里的花,春风里的柳,老师的面影心上留;几多深夜灯,几番笔耗秋,园丁深情,点点滴滴在心头。”他收下折扇,打量了一下亭亭玉立的宋丽丽,客气地说了声“谢谢”,就走了。一天下午,上完两节课后,她们簇拥着宋丽丽来到博士生楼,然后躲在树丛背后。宋丽丽一个人走到楼前,对着二楼窗口喊:“陶老师!”后来宋丽丽说,谁知道这一喊,竟喊出了她终身的悔恨。
当时,陶老师下楼见了宋丽丽,问清是来讨教难题的,就说:“那就到我宿舍里坐坐吧。”才一会儿工夫,宋丽丽就回寝室了。按预定的计划,她详细向大家描述了所见所闻:这是间双人宿舍,陶老师的床头堆了不少专业书,其中还有几本武侠书,是金庸写的;桌上的碗内有半只吃剩的葱油饼,废纸篓里都是包葱油饼的纸。
6个姑娘在寝室开会分析后,开始了第三步:宋丽丽惟有与陶老师志趣相投,才有可能“情投意合”。寝室当即来了个总动员,分头去图书馆借来金庸的武侠书及有关评论,突击阅读,精心准备。于是他俩谈起了金庸笔下的剑客侠女,由于谈得投机,居然差点儿忘了吃晚饭。
又一次,宋丽丽早晨去看陶老师,说是没吃早饭,拿出两块葱油饼,一定要给陶老师一块,然后边吃边说:“我的最佳早饭就是稀饭加葱油饼了。”陶老师说:“我也最喜欢吃上海的葱油饼了,又香又脆又软,百吃不厌。咦,想不到在吃葱油饼这一点上我们也志同道合呢。”他哪里知道,宋丽丽过去是从来不吃葱油饼的,手中的葱油饼不过是寝室里的同学买了叫她做样子的。
学期过半了,大家觉得,功夫不负有心人,从种种迹象分析,陶老师对宋丽丽开始动心了。看得出,陶老师很喜欢宋丽丽。上课时,因为有宋丽丽坐在第一排,他讲起课来似乎特别神采飞扬,回答学生提的问题也特别耐心。
但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。宋丽丽渐渐走进了陶老师的精神世界,渐渐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的博士很有才华,内心世界也非常丰富。陶老师学识渊博,是名副其实的博士,而做人做事又极有责任心,慢慢地,她产生了崇敬与钦佩之意,开始真的喜欢上陶老师了。
宋丽丽发觉与陶老师“谈恋爱”的直接后果是,与过去的男友小贾在一起就感到没劲了……但是,当“成功”的曙光初露时,随之而来的却不是喜悦而是痛苦。因为宋丽丽清醒地知道,她与陶老师的关系若要进一步发展是不可能的。陶老师的外貌、经济条件与自己的理想还有一段较大的差距,再说父母也决不会同意她嫁给江西“老表”的(她曾侧面地试探过父母的态度)。
宋丽丽知道陶老师为人正派,虽然并不直接询问陶老师这个题考不考,但她会采用旁敲侧击的方法来综合推测考试的大致要点。考试前夕,她终于大体弄清了考试的重点范围。
但是就在这个时候,她突然感到心理极度不平衡:自己这一学期来,感情受到了多少折磨;现在你们倒一个个坐享其成,这不是太便宜你们了吗?而我考完后,与陶老师的这笔感情债怎样了断?有一肚子的怨气、一肚子的苦恼、一肚子的愧疚,于是突然冒出了一个报复的念头。
考试前一周,寝室全体女同学都眉开眼笑地围着宋丽丽听她讲题目,宋丽丽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,对她们进行了一次考前辅导。但是这是一次“黑白颠倒”的辅导:凡要考到的,故意说成是不会考;凡不会考的,倒说成是必考无疑。
不久,成绩公布了,寝室6个人中,两个开红灯,3个勉强及格,唯独宋丽丽列全班第一。这一天,大家纷纷责怪她背叛当初的诺言,宋丽丽先是垂头不语,继而大哭道:“你们就知道要考题,知不知道我的痛苦?”大家愣住了。
经过几个不眠之夜之后,她约陶老师到阅览室见“最后”一面。在一个僻静的角落,她向老师摊出了全部底牌。其实,宋丽丽知道,无论她怎样辩解、怎样抚慰,都无法弥补老师心头的创伤。陶老师自始至终一言不发,只是静静地听她叙说。最后,沉默了片刻,陶老师看了她一眼,缓缓地站起来,一声不响地走了。宋丽丽望着老师离去的背影,眼泪禁不住涌了出来。
摘自《服务导报》